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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邊:“我娘年紀大了,你別同她一般見識,老太太沒事瞎叨叨,咱不生氣,想要孫子,明天我就能給她領回個親的。”

正雪氣得在他背上掐了一把,就你那風流韻事還好意思說?!孝瑜吃痛:“再怎麽親,也比不過我王妃的孩子啊。”他笑著親親她的臉頰,“正雪,從今天開始,高孝瑜就跟風流倜儻四個字無關了。”

他深吸了一口氣,是該好好歇歇了,所有的事情應該都過去了吧,錯的,對的,都過去了……

091 玉玦遺恨笑春風(24)

91 玉玦遺恨笑春風(24)

素冬臘月的鄴城北宮靜雅裏透著一股淡淡的落寞,白皚皚的雪蓋得深後,只是輕輕一腳,便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。

高湛慵懶地握在那裏批閱著條陳,他烏黑的頭發垂在肩上,潮濕而散發著一股幽香,轉而將手裏的條陳扔下,這些個東西,來來回回就說那麽幾件事情,北邊突厥怎麽樣啦,西邊周國怎麽樣啦,南國那邊的情況又是如何啦……

外面的雪下得正大,他赤著腳走在金色的地面上,宮人忙取了鞋子捧著跪在他面前:“陛下……”他不理會,徑自走向窗邊,開了一扇窗戶,冷冷的寒風立刻奪窗而入,吹起他落在胸前的一縷長發。

高湛迎著風不動,這種冷冷涼涼的溫度凍得人清醒。

略略算了一下日子,唇角漾起一絲微笑,那個孩子真是出落得同她母親越來越像。

他轉過身時,打了一個噴嚏,宮人趕忙在後面關了窗戶。回到臥榻上繼續臥在那裏,揉了揉太陽穴,自覺有些昏昏然,鼻間掠過一陣香氣,不知道是剛才窗外飄進來的梅花香還是之前喝的酒香。

也是飄雪,也是落梅。

那是茹茹公主死了的第二年,他同孝瑜從晉陽回齊王府看望大哥。那女子站在梅樹下,轉首回眸的一剎那,真是應了風華絕代四個字,他覺得不好意思,忙同孝瑜說了些別的話題,不敢再看那個女子。

站在她身旁的男子牽著她的手過來,他認得他,睿王府的王爺,和大哥私交甚好。

“夫信,這個是高大將軍的長子,高孝瑜。”孝瑜笑笑,少年的眉眼之間的和氣把握地剛剛好。

“這個是……”

“我是大哥的九弟,高湛,與孝瑜同歲。”他淺笑,盈盈一雙上挑的鳳眼格外好看。

那女子點頭,亦是笑。

此後他常常借口去大哥府上,偶爾碰上幾次,心下便是歡喜,後來曉得她成親,一時心急,竟拉了她的手,說出一句:“姐姐莫嫁”逗笑了一屋子的人,她也跟著笑,牽著他的手:“阿湛,以後呀,你想姐姐了,可以常去睿王府上玩。”

他咬著唇點頭,又看看站在她身旁的男子,倒也是好。

他沒有去過睿王府,在聽說姐姐有小孩的時候,他在長廣王府的樹上系了九十九條金絲帶,許願他們母子平安。

他再去睿王府時,早已是物是人非,哪裏還能尋得到她的蹤影?大哥的家宴上他看到那個小女孩,長的真是討人喜愛,尤其是那一雙眼睛,同她,如出一轍。

他又回到以前的樣子,不笑不怒,不喜不傷……

那麽短的時間,仿佛只是一個夢的功夫。他起身,披了狐裘,給宮人要了九十九條金絲帶,在華林園的梅樹下一一系上,頷首,許願,她們母子平安。

因為高演剛剛病故,婁太後又過度憂傷,病臥在床,鄴城皇宮裏除了高湛登基的時候大赦天下,擺了一次宴,就再也沒有慶賀過,所以就是年宴,也在婁太後的意思下,一律從簡。

廣寧王府裏,書房的雕花長案上,飽含筆墨的筆尖在素紙上輕輕落下,筆走龍蛇,行過之處皆如行雲流水一般,一連好幾個月,孝珩都在寫著同樣的字跡——三都賦,寫完便扔,如此循環,似乎是再也不滿意,當年那一卷三都賦不見得比這些好,卻是再也寫不出來。

孝瑜來找他時,見到滿滿的一簍廢紙團,心下好奇,二弟的書畫向來好得很,怎麽會有這麽多敗筆,想著,便朝那紙簍伸過手去。

孝珩眼尖手快,一下子就抓住了孝瑜的手:“大哥,都是些廢棄了的字畫,有什麽好看。”

孝瑜眼睛裏含了笑意,把孝珩眼裏透出來的心虛看了個幹凈:“若是孝琬扔的字畫,我才懶得撿,偏偏是孝珩,我們家的大才子,自然是好奇什麽樣的書畫能讓你有這麽多敗筆。”手上力道又加幾分。

孝珩見攔不住,便放開了手。

被捏皺了的紙團終於緩緩展開,多好的一卷三都賦,孝瑜感慨,又展開了幾個紙團,沒想到皆是三都賦的字跡,每一卷都是極好的行筆書法,他心下正納悶,猛然想起父王在世是的一場家宴,那時候,孝珩拿出來的好像就是一卷三都賦,後來……他皺著眉想了想,嘴角勾了一抹淡笑,後來那卷三都賦送給了一個小姑娘。

“孝珩,這三都賦似曾相識啊。”孝瑜晃了晃手裏的墨跡。

孝珩自己也知道大哥記性好,腦子又好使,自然是瞞不過他,便也笑笑:“不過是想到了往事,大哥不要笑我。”

“怎麽說的這麽淒然,孝珩,這可不像你。”孝瑜笑道。

孝珩便將濟南王府的事情一一同他講了,最後笑笑:“大哥,我一直以為她同長恭在一起不過是因為他們相識得早些,可是現在才知道,就是我比長恭早些認識她,她最後選擇的還會是長恭。”

孝瑜停下敲打桌子的手指:“何以見得?”

“長恭心地柔軟,見不得身邊的人受一點傷害,而我,生來便是涼薄。”他低語。

孝瑜搖搖頭:“長恭……我倒是希望他涼薄一些,孝珩,生在皇家,不要對任何人動用太多的感情,哪怕是至親,有時候,他們覺得是被我們的涼薄傷了心,總有一天,他們會知道恰恰是這涼薄,才能將他們更多的悲傷保管地好,不讓它們在某個離別的時刻崩潰而出。”,言罷,他低頭淺淺一笑,正雪,我的本意你可會懂?如今我明知這種好日後會惹得你傷心,可還要與你,你收下,是幸或不幸?

孝珩聽得有些懵懂,而後細細想想,也只是笑著點頭稱是。他將書桌上那卷未寫完的三都賦收了起來,這是最後一次寫這卷字了,以後竹蘭梅松,亭臺樓榭,唯獨這三都賦便從此絕筆......他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,清秀的眉宇漸漸舒展,落到眼角眉梢處的只剩下溫溫和和的笑意,只希望有一天,你再看它時,能夠看懂二哥的涼薄。

092 玉玦遺恨笑春風(25)

92 玉玦遺恨笑春風(25)

這一個冬天都是過得懶懶散散,就連延宗那家夥在成親之後也是消停了不少,也不常常來找長恭,孝琬呢,自然是嫌冬天冷不肯讓他的寶貝兒子出門,倒是大哥,自大九叔成了皇帝,他反倒是閑了下來,偶爾還來府裏幾趟。

三月的時候長恭陪子萱去八叔的陵墓上祭拜,好在她的情緒很是穩定,長恭看她腆著個大肚子,自己都是捏了一把汗,只在心裏祈禱:孩子啊,你娘親說過你很是皮實的,你可一定要把這種精神發揚到底啊。

結果四月份一來,蘭陵王府上可真是熱鬧起來,三嫂時不時就過來一趟,對子萱各種囑咐,這也就算了,最受不了的是三哥,抱著正禮來就來,竟同長恭談論要是你夫人省得是個女孩,你看我們家正禮可是很招人喜歡的……

好在正禮的樣子真的很討他四叔喜歡,不然真的有同他爹一起被扔出去的可能。

初八那天,逸萱閣門外。

從清晨開始,府上上上下下的人都集中在這裏,自打產婆和漪蓮進去後,長恭在外面就呈抓耳撓腮狀,裏面一點動靜也沒有,不是說生產的時候都會鬼哭狼嚎的嗎?怎麽這麽安靜?他心裏開始嘀咕,久而久之,嘀咕變成煩躁和不安:“漪蓮,子萱怎麽樣了?”

屋裏面幾個人也是急的一身汗,橫產,不多見的情況,虧得產婆好,不然非得抓了瞎不行。

子萱咬了牙示意漪蓮別讓長恭擔心,漪蓮急得頭上直冒汗,也只是朝門外喊了一嗓子:“郡主很好,不用擔心。”

良久,裏面還是沒動靜,長恭沈不住氣了:“漪蓮,子萱到底怎麽樣了?你開門讓我進去。”

“王爺你就別添亂了,孩子很快就生出來了。”還是漪蓮的聲音。

好吧,孩子快生出來了。

又等了好一會兒,長恭急了,砸門:“子萱到底怎麽樣了?!孩子我們不生了!你們快讓我看看她!”

汗,王爺,這孩子是說不生就不生的啊……起初的時候,子萱怕長恭擔心,強忍著不發出動靜,後來漸漸就沒了力氣,反倒是不能發出什麽動靜。

“王妃,你再用點力,用點力,別害怕。”產婆蹭了一下頭上的汗水,說道。

子萱咬牙,伸手扯了床上的金絲繡章。

裂帛,哭啼。

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,唯獨長恭更急了,自始至終都沒聽到子萱的動靜,他害怕,前所未有的害怕。

門開了,打頭的小丫鬟端了一盆血水出來,他看得真切,那可不是擦拭傷口的血水,是真真切切的血啊,心裏一急,一股沖勁兒地就往裏走,好在漪蓮眼疾手快,趕忙上前來扯住了他:“高長恭,你不忌諱我可忌諱,我們郡主好好的現在,你進來日後要讓她觸上什麽黴頭,我第一個和你沒完。”

他急得出了一頭汗:“漪蓮,你可別騙我,子萱怎麽一點動靜兒也沒有。”

“騙你幹什麽?就算是不怕你一刀剁了我,也得看在故去的王爺份上好好照顧她的。”她瞪眼,不由分說,就把長恭拽了出去。

“哎呦,恭喜王爺誒,看看你們家千金是有多漂亮。”產婆把孩子包裹好抱給長恭看。

心底驀地有一種感動,這個小東西,是我跟子萱的孩子呢,日後,她會喊我父王,多可愛。

他接過孩子,抱在懷裏一動不敢動,看著她張著小嘴哭鬧,皺皺巴巴看不出哪裏好看,但是,父王會很愛很愛你。

“哎呀,一點兒也不會抱孩子,快給我抱著。”漪蓮看著長恭跟抱著孩子一動不敢動的樣子著實著急,不顧他眼神哀求,依舊把孩子抱過來,“哦,乖,不哭不哭,一會兒去看看你娘親,哦,不哭不哭。”

沒一會兒,懷裏的孩子就停止了哭鬧。

“王爺你看,多乖巧的孩子,這麽好哄。”漪蓮一臉興奮得看著長恭。

長恭心裏也是高興,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有些不好意思:“以前我奶娘說我小時候也是很乖巧。”

漪蓮忍不住笑了:“嗯,我猜也是,郡主啊,長大了都不怎麽乖巧。”郵箱裏面看了看,“等會兒都收拾好了,你再同我進去看看她,你不知道為了不讓你擔心,她是有多堅強。”

他的喉嚨梗了一下,笑了笑。

漪蓮看著懷裏的孩子,王爺,你看,現在他們都很好……唯一的就是,你不在了……

093 玉玦遺恨笑春風(26)

93 玉玦遺恨笑春風(26)

滿月這天,皇上派人送來了好多東西,說是給自己的小孫女慶賀的,孝琬撇著嘴數了數,侄女你可真行,這些個東西都要趕上你爹一年的俸祿了。

正禮現在剛剛開始學說話,偶爾會蹦出幾個詞,不怎麽清楚卻很是討人喜歡。

夜色正濃。

鄴城北宮裏高湛仍未睡下,他將手裏的書卷放在長案上,瞧了一眼站在身旁眼皮打架的宮人,淡淡地開口問道:“蘭陵王的孩子,還好吧?”

那宮人立馬打起精神來:“很好很好,長的很是漂亮,跟王爺很像,也很是乖巧,討人喜歡的很。”在宮裏呆的時間長了,他自然是很擅長察言觀色,皇上一下子派人送了這麽多好東西慶賀這個丫頭的出生,必是喜歡,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,可到底說這話一定是不會有差錯的。

果不其然,他笑了笑,眼角處隱約有了一絲細紋,但依然擋不住他面龐的俊朗,這便好,這便好……

這宮人有些微微發怔,皇上還是長廣王爺的時候他就見過,沒有什麽喜怒能在他臉上看出來,就是笑的時候也永遠是那種定格好了的弧度,全然不像現在這個樣子,溫溫和和,只不過,這個樣子看起來更好些。

蘭陵王府裏,那些桃花開了又落,厚厚一層灑落在地面上,掃也掃不凈,柔柔地映著春意,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美到恰到好處。

子萱抱著女兒坐在樹底下吃奶酪,小孩子縮在她懷裏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娘親一口一口吃得香甜,吧咋著嘴,子萱故意做了誇張的表情逗她,她淚眼汪汪,依舊是吧咋著嘴,漪蓮說的還真對,這孩子,真是……乖巧…….

站在一旁的父王實在看不下去了,自己取了石桌上的湯匙,輕輕地往那奶酪碗裏蘸了一下,往女兒口中點了一下,小東西立馬吧咋著嘴朝父王笑,一樣是盈盈的桃花眼,清秀,漂亮。

長恭抱過女兒親了一下:“父王抱,讓你娘親歇息一會兒。”他伸過雙手抱過孩子,眼裏噙了笑意。

“唉,還是你們父女更親一些啊。”這話說的酸溜溜的,帶著無比強大的醋意向長恭和懷裏的孩子襲來。

聞言,長恭不得不騰出一只手來,攬了子萱從她身邊坐下:“愛妃說得這是哪裏話,在咱們家啊,我跟你最親,然後是女兒,咱們的女兒啊也是。”言罷,還要附上一個極具殺傷力的笑容,看了之後,誰還好意思在刁難眼前這美少男?

子萱轉過頭看著長恭懷裏的孩子,還是沖她笑,這孩子啊,一點小性子都沒有,以後是要吃虧的呢:“長恭,你說這孩子怎麽總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,女孩子家,以後這樣會吃虧啊。”

長恭不以為然啊:“咱們女兒脾氣好,大度,隨他父王。”

子萱皺著眉看他。

“乖巧可愛招人疼的樣子,同她娘親還真是像。”笑盈盈地又補充了一句。

子萱笑瞇瞇,摸著長恭的腦袋……

“子萱,你說給咱們女兒起個什麽名字好。”他心裏開始細細地算輩分,又想了好多名字,拿捏不定。

“這麽呆,叫高小呆好了。”子萱的態度倒是滿不在乎。

長恭不同意,十二分的不同意,你就是再瞪我也不同意!就連懷裏的小孩兒也停止了樂呵呵的笑,楚楚可憐地望向自己的娘親,娘親,不要再瞪父王了,我也不喜歡這個名字啊…..

兩個人便思索了整整一個上午,一個提出來,一個否定,另一個提出來,再否定,到最後,總算是起了個名字,但長恭說了,這就是個奶名,日後要起個很好很好的名字給女兒。

高小安,安安,你這一生都安安穩穩,有什麽不好,子萱笑,映著她眉宇間的柔和,讓人看的心生暖意。

長恭望著她,心頭突然覺得疼惜,子萱,會安穩的,一定會安穩的……

094 玉玦遺恨笑春風(27)

94 玉玦遺恨笑春風(27)

鄴城皇宮裏,高湛看著跪在地上的孝瑜,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:“孝瑜,這裏沒有別人,我們之間見面,不用行這君臣之禮。”

孝瑜擡起眼睛來看著高湛,站起了身子,抿了抿嘴唇:“可是……皇上現在萬人之上,我看待你,不只是我的九叔,還是大齊敬仰的帝王。”

“萬人之上?”他笑笑,“孝瑜,就因為萬人之上,就不可有人同我比肩嗎?我們自小一起長大,叔侄相稱,兄弟相處,我對你的信任,遠遠超過任何一個人,你待我,有必要像對待一個帝王那般謹慎?”笑得雲淡風輕。

孝瑜垂下眼眸:“皇上,無論你今天是不是坐在這把龍椅上,高孝瑜這一輩子都會對你好,只是,皇上,現在同以前不同,以前我們騎馬狩獵,喝酒賞花,可以隨性,但是現在……我生性懶散,不想做陪附在皇上身邊的做一個貪享榮華富貴的擺設,百年之後,史書上寫下你的時候,九叔,我希望你會是大齊最好最好的皇帝。”

他的鳳眸悠地一緊,孝瑜,怎麽連你,連你也要疏遠我。我以為,我以為萬人之上了,就會同許多許多的人靠近,可是……他笑,是啊,萬人之上,那麽高的地方,誰還會同你一起……

“既是這樣,九叔盡力。”依舊不失風度的笑容,只是在垂眼的一個瞬間,灑下了無限的失落。

孝瑜轉身離開,走到宮門口時又回頭看了看,那張臉龐上的冷清他盡收眼底,九叔,費了那麽大的勁你終於得到了這個位子,孝瑜不是疏遠你,而是讓你做一代明君,我自是可以憑借你的信任一樣高高在上,可是,自古以來偏信於人的皇帝哪一個會是好君王?位極人臣,我也是無福消受……

高小安三個月大的時候,蘭陵王府發生了一件大事,不,準確的說,是鄴城發生了一件大事——河間王的兒子,讓人抱走了。

孝琬一邊急躁,嘴裏把抱孩子的人罵了十八遍,一邊又生氣,正禮才剛剛學會走路,不過是出門帶他轉了一圈,同人講了幾句話,孩子怎麽就不見了呢?

那邊王妃李氏哭的一雙眼睛跟桃子似的。告示已經貼出去三天了不見一點動靜,怎麽就非得是正禮呢,心裏悲傷又憋氣,拿了孝琬發火:“要不是平日裏得罪人,正禮會被人弄走嗎?!他還那麽小!你帶他出去,不好好看孩子都幹什麽了?!”

孝琬想還嘴,心裏又覺得愧疚,索性自己出了門去找正禮。剛走出河間王府的府門,迎面就撞上一個下人,心裏的火有一下子冒上來。

“王爺,王爺!”那人慌慌張張,手裏拿了一封信,“剛剛從墻角撿到的,也不知道是誰扔在這裏的。”

孝琬趕緊奪過來,打開一看,就蒙了:“遇見小王子,明晚,西華門外蘭陵王妃一人獨往,不可有詐,否則,此生不得見。”

一陣天旋地轉,此生不得見啊,是什麽人,這番狠毒?可是……可是既然是沖著子萱來的,為什麽要把正禮帶走?西華門?到底是什麽人?

不等他反應過來,手上的信被一把搶了過去,李氏看完,哭的更兇了,就要去蘭陵王府找子萱,讓孝琬一把扯住:“你瘋了!我們兒子有危險,子萱去,就沒危險了嗎?!”

他的心裏何嘗不著急,可是這種事情自然也不是說往外推就往外推的,更何況是子萱。

“啪”,李氏一巴掌打在孝琬臉上,又哭著跑回了王府。

孝琬何時受過這樣的窩囊氣,當下氣的一雙手打哆嗦。正巧長恭和子萱他們過來,兩個人也是滿頭大汗,整整找了三天了,一點兒消息不見,正禮那麽小,誰都著急。

長恭一下馬,就見孝琬站在那裏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,臉上好像還掛了彩:“三哥。”

孝琬見他們,回過神來,趕忙把剛從李氏手裏搶過來的信塞在了身後。

“你手裏拿得是什麽?”子萱走過來看的真切,皺著眉頭往他身後瞧。

“沒,沒什麽……”孝琬支吾,順帶著捂了一下自己的臉。

長恭費了好大勁才從他手裏搶了過來,心下正好奇什麽東西讓這家夥護得這麽緊。

打開皺巴巴的紙團,心悠地一下就沈了下去。

095 玉玦遺恨笑春風(28)

95 玉玦遺恨笑春風(28)

孝琬心裏雖然著急找正禮,可實在不想讓子萱去冒這個險,眼下一陣惱火,狠狠地一拳捶在了府門外的柱子上。

子萱理了理思緒:“三哥,對不住啊……”

孝琬驚訝,看著子萱。

“原本是沖著我來的,結果害正禮卷進來,不過,三哥你放心,既然不是沖著你來的,正禮就不會有事,我去西華門把正禮帶回來就是了。”她安慰般地笑笑,明眸裏帶著和善的笑意,又瞧向長恭,“長恭,你說我說的對吧?”

長恭打心底裏是很糾結這件事的,他看著子萱,便笑著點點頭:“是啊,三哥你不用著急,有我在,正禮和子萱都不會有事。”正禮一定不會有事,子萱,不管發生什麽,我一定會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的。

“正禮的事不關你們的事,我是他的父王,救他的人自然該是我,還輪不到你們!”孝琬依舊不答應。

“信上找的是我,唯獨我可以換正禮平安無事,又關你什麽事?”子萱也板起臉來正色道。

“可是小安才那麽大,萬一……”孝琬急得都快要哭出來了,這件事真是讓他左右為難,其實他多想帶著人馬直接與那人死拼,可是對方意圖很明顯,別人在暗你在明,到底是要吃虧的。

“所以為了小安,我也會平平安安地回來的。”她笑笑,“我從小到大沒有結過什麽怨,倒是也好奇這是什麽人想找我麻煩,再說,有你們兄弟在鄴城,我有什麽好擔心?”

說得是多麽雲淡風輕,可是在天子腳下還敢綁架了天子的親戚,這人來頭一定也小不了。孝琬見子萱一點兒讓步的意思也沒有,心下感動得厲害,抹了一把眼睛:“子萱,你放心,如果明晚天亮之前,我沒能見到你平平安安,三哥就圍了整個鄴城,誰也別想占便宜!”

“三哥,你不用擔心。”長恭拍拍他的肩,“天亮之前,你會看到我們,也會見到正禮,這裏是鄴城不是河間王府,千萬不要動用軍馬。”他開口道,真把動靜搞大了,怕是皇上那邊都不好交代。

“你就老老實實呆在河間王府,把嫂子哄好了吧。”子萱故作輕松地說了孝琬一句,“我們先回去合計合計。”說著拉了長恭就上了馬車,多說無益,只會讓孝琬在這件事上更加猶豫,而那樣正禮就會多一分危險。

鄴城昭陽殿上,高湛正取了卷書斜臥在那裏,一個宮人跑進來附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,眉頭微微皺起,低垂的眼簾下眼風冷漠:“有這等事?現在怎麽樣了?”

“今早剛剛聽說,好像還把蘭陵王妃扯進來了,只是聽說要救小王子只能讓蘭陵王妃一人前往。”那人低聲答到。

手上的書卷毫無征兆的滑落,嚇得站在旁邊的宮人低著頭一動也不敢動。

良久,細白的手撿起書卷,展開,卻早已無心在看,冷冷的聲音響起:“去,好好打探,什麽時候,在哪裏,打探不到的話……“

“皇上放心,皇上放心,我一定,一定打探得到!”那人跪下,誠惶誠恐地保證。

“嗯,下去吧。”聲音冷漠,鳳尾處流露出擔憂的光彩。

昭陽殿上安靜地讓人害怕,終於,那卷書被狠狠扔在桌子上,砸的玉質長案砰地一聲響,骨節發白,青筋微微在他白皙的手背上突起,無事則罷,有事,所有的人,就一並萬劫不覆吧……

蘭陵王府裏,子萱剛剛把小安哄睡,長恭整晚呆在那裏不肯說一句話,她便過去碰他,依舊不語。

“長恭,你是不是後悔答應我去西華門了?”她攬住長恭的腰,腦袋趴在他的肩頭問道。

他皺皺眉頭,終於扭過頭來看她:“不是後悔,是我本來就不想答應……子萱,我是你的丈夫,只能這樣看著你去,是不是很沒用?”

她吻他:“長恭,你沒有阻止我去,並不是因為正禮比我重要,更不是因為你沒有用,而是因為你更能懂我,如果正禮真的因為我有什麽不測,於我,一輩子都難安……長恭,放心。”

他勉強點點頭,沒有到最後一刻,他不會放棄,放棄去想出一個萬全之策。

西華門,兩個喬莊打扮成男子的姑娘和一輛華麗的馬車在一個幽暗的角落裏。

幽幽的月光灑下幾分清閑,正禮在馬車裏抱著一個大梨正啃得開心。

“姐姐,你說這小孩子,都三天了,也不哭鬧,真是少見。”一個姑娘開口道,順便用手捏了捏正禮的小臉,“我看那蘭陵王妃要是不來,這小家夥我就索性帶回去當兒子養得了。”

“屏羽,你就不能別整天想些不著調的事兒啊。”另一個姑娘開口,語氣裏全是安閑。

“我不著調,姐姐,這主意可是你出的,好在現在是兩國關系好的時候,被抓住還有個回旋的餘地,否則,咱倆能不能活著出鄴城都是問題。”屏羽不高興。

“你就不想見見你那二公子身邊是以為什麽樣的佳麗?”宇文然打趣道。

屏羽搖了搖頭:“沒興趣,再者,高孝珩同高長恭不一樣。”

“怎麽不一樣?”

“他不是一個會被感情困住的人,姐姐,你相不相信,如果有一日國破,高長恭活不下來,但是高孝珩可以。”她說的那麽肯定,柔和的月光下她眼眸明亮,這樣一個男子,世間的感情又怎麽絆得住他?

096 玉玦遺恨笑春風(29)

96 玉玦遺恨笑春風(29)

遠處,馬蹄聲漸響。

宇文然下了馬車,果真是一個人前來,好膽識,便朝那個方向吹了一個口哨。

聞聲,子萱便朝那個方向過去。微風吹起她耳畔的長發,白衣白馬,尤其顯得不染塵俗。

她下馬瞧著眼前的‘男子’,良久,唇角勾起一抹淡笑:“原來是姑娘,我還以為是誰呢。”

宇文然驚訝,這姑娘長相確實漂亮,只是她身上還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東西,也是孤高,也是和善,終歸是說不明白。“你……知道我是誰?”

“怎麽不知道,周國的公主,單字一個然,長恭在長安的時候,幸得公主照顧,臨別時,匆匆見過公主一面,只是公主當時沒在意罷了,那天,我也是男裝打扮。”她依舊是溫和地笑著,言語之間沒有犀利的鋒芒,圓滿的滴水不漏。

宇文然笑,那天他們走後,確實是看著長恭一直跟一個男子並走的,竟是她:“既然都是知曉,我就不說暗話了,我就是看上你們家的王爺了,今天你來了就別想回去了,至於你的侄子我自然會放他回去,你說,以此威脅長恭,我能不能得到他?”挑眉,滿滿的全是挑釁,既然你不肯出招,我就先把劍橫在你脖子上。

宇文屏羽在馬車裏面捂臉,姐姐啊,人都讓你丟光了,順便黑著臉看正禮,不準笑!

“嗯!”子萱頗有意味地吸了口氣:“主意不錯,橋段爛了些。”手指搭在眉骨處揉了揉,“答案在長安的時候公主心裏就有了,你讓我來,不過是想看看到底輸給了一個什麽人吧?”那麽明朗的笑意,不帶著分毫的尖銳,卻將對方殺的片甲不留。

宇文然笑了笑,眼裏有那麽一瞬間的失落和滿足:“果然聰明。”她淡哂,“只是,我叫你前來,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有多愛你。”言罷,便朝馬車裏的宇文屏羽道,“屏羽,把小王子送回河間王府。”

屏羽出來,拉了宇文然一把:“姐姐,人你也見了,這是何苦

?”

正禮自己從馬車裏探出腦袋來,沖子萱伸著手笑。心底的柔軟一下子就化開了,剛剛所有無堅不摧的外殼頃刻間全部破敗,這一切,被宇文然盡收眼底。

這個姑娘,真是不簡單,這雙眼睛太過純潔幹凈,剛剛還是那麽堅強的樣子:“叫你去你就去,哪輪到你來管教姐姐了?”宇文然倔勁兒一上來還真是讓人頭疼。

“姐姐你可千萬別沖動,我放下那孩子就回來,等我啊。”宇文屏羽舔了一下嘴唇,慌慌忙忙上了馬車,直奔河間王府。

月光下,兩個身影,窈窕冷清。

驀地,一道寒光停在子萱脖子上:“你真的以為這次來,會平安回去嗎?”笑得妖冶,“其實,我真的很想看看,沒有你,他到底會怎樣?”

風,無端吹起。

“不會怎樣。”笑,恢覆之前滴水不漏的樣子。

宇文然有些不相信,她本是想聽聽眼前這個女子給自己怎樣一番驚心動魄的答案,卻不想竟是‘不會怎樣’四個字。

“若真是這樣,王妃你不會感到失落嗎?”語氣裏依舊是挑釁,卻全然沒有了什麽底氣。

“你以為長恭是一個只會兒女情長的男子嗎?”她反問。

“他是個英雄,是齊國的好男兒,這些誰都知道,可是,他會不會兒女情長,只有你知道。”宇文然逼近,“如果今天小王子回了府上,他卻不來救你,該有多失落。”一張清秀的臉竟也可以充滿著邪氣。

子萱也靠近她一步:“他回來,你心裏清楚,不過是想看看他會怎樣救我罷了。”梨渦映在臉上,這等幹凈地一塵不染的笑容,當真是絕世。

宇文然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。

“公主,我勸你收手,長恭跟我說過,為了我,他會以命相博。”她一字一句,說得認真,“他素來不會騙人,更不會騙我。”

宇文然冷笑:“王妃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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